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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年代王小波(黄金年代王小波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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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年代王小波(黄金年代王小波名句)

王小波生于1952年。

他生在那一年的5月12日,他父亲是参加过革命的知识分子,当时却被错划成了“阶级异己分子”,于是他父亲凭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把这个新生的第二个儿子取名叫“小波”,意思是“小小的风波”。

这个名字今天看来,就跟王小波后来写的那些小说一样,充满了黑色幽默。因为,显然他、和他的家庭、以及中国的知识分子群体将经历的,恐怕远非一场“小小的风波”。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王小波《黄金年代》

王小波爱于1977年。

那一年他父亲所说的“小波”刚刚开始平息,中学没读完就上山下乡劳动的王小波已回到北京一家半导体厂当工人,业余时间喜欢写一些小说之类的,在朋友圈里私下传,慢慢变得小有名气。

某一天,一位北京报社的年轻女编辑慕名到他的家中拜访,这场半交流半采访的过程中,原本文思泉涌的王小波总是陷入迷之停顿。最终,25岁的王小波还是问了对面姑娘两个问题:

第一,“你有对象了吗?”

第二,“没有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那个姑娘叫李银河,于是一场浪漫、狂热而有些魔幻的追求开始了。

这个段子,是我上大学时一位认识王小波的老师讲给我听的。

每每想来,我总觉得这个故事特别魔幻,因为王和李当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论学历,王小波当时只是一个中学都没读完的工厂工人,而李银河是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

论颜值,两个人婚后的照片是这样的,贴一张大家自己感受一下:

于是我就问那位老师:“差距这么大,王怎么敢去追李呢?”

记得老师当时笑呵呵的看了我一眼,说“让你们去读王小波的小说,你显然还没读透。”

我顿时就很囧,因为被戳破了心思——大学时候的我,确实不喜欢王小波的小说,我觉得他写着写着就奔下三路去,跟同期出名的贾某老师一样,净讲些黄段子,我那会儿还比较假正经,所以我只看他的杂文。

但毕业好几年以后,当我真的读了王小波的小说,读了他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还有那篇他让李银河慕名来访的《绿毛水怪》以后,我才明白老师说的什么意思。

王小波的小说,写的却是很大胆、也很魔幻,但这种大胆与魔幻当中,有一些很特质化的东西。

你看,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也是以魔幻而大胆出名的,但无论《百年孤独》还是《霍乱时期的爱情》,这些故事的内核,都是一种魔幻现实主义文学家常见的忧伤——世界如此的荒诞,现实那样的惨烈,等待这般的漫长,我好抑郁,我好难过。

可是王小波不一样,他也大胆、他也魔幻,他也用他的那支笔,直白的写出了时代的压抑和荒诞。

但这些讲述的底层气质,却是戏谑、豁达而又乐观的——就像给他起名叫“小小的风波”的那位父亲一样。

“一头体力独行的猪”、“交代材料”、“红蓝铅笔”、“正着敦还是反着敦?”在这些让人笑出眼泪的烂梗背后。你依稀能看到这个人在一脸坏笑的给你讲某个特殊年代的魔幻故事。在你笑的肚子疼以后,淡淡的、既保持调侃又严肃认真的跟你说上一句:“讲的很好吧?希望下次我没机会再讲了。”

是的,也许“人生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但王小波是那颗非但锤不烂、还永远一脸坏笑的想逗你开心的铜豌豆。

像英雄一样勇敢,像哲人一样达观,像诗人一样真诚,却又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天真幽默。当这四种气质汇集在同一个男人身上,而又从他的笔尖淡淡写出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可以抵挡住这一个男人的追求,愿意和他共度一生的,因为不管皮囊好看与否,这个灵魂实在太有趣了。

于是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靠写情书追女孩,王小波能修成正果,而我最后会搞成那样。高中乃至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很刻意的学过他的文笔、学他的幽默感、学他的辣手文章,甚至学他,把自己的或摘抄来的诗写在五线谱上,寄给心爱的女孩。

可是,有一点,我是最终没有学到的,那就是王小波骨子里的那份勇敢、幽默与达观。

也许正如罗曼罗兰所说“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却依然热爱它。”

可王小波更进了一步——他不仅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依然热爱它,更在热爱之余,保持了幽默。

这太难得了,一般人学不来。

所以我不是王小波,我追的女孩更不是李银河,我们更没有遇上那个哄闹之后能用文字澄见灵魂的“黄金时代”。

那个时代,和那些有趣的人,终究一去不复返了。

王小波死于1997年。

死因是突发心脏病,死时年仅45岁。他去世前开始越来越多写杂文,写《思维的乐趣》、写《沉默的大多数》。

“我反对愚蠢,不是反对天生就笨的人,这种人只在极少数,而且这种人还盼着变聪明。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愚蠢都含有假装或弄假成真的成分。”——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

我读他这些文字的时候,总喜欢听莫扎特晚期的一些作品。我觉得两者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两个不世出的天才,一个用文字、一个用音符,正在将他们的作品锤炼的日臻化境,若再给他们二十年,甚至哪怕只有十年的时光,不知他们会有什么惊艳的作品。

可是,就那样突然的,他们的创作戛然而止了。

王小波去世后不久,他的妻子李银河,那个曾经接受他五线谱上写的情诗的姑娘,为了他写了悼文《浪漫骑士·行吟诗人·自由思想者——悼小波》。

我始终觉得,虽然王小波的早逝是不幸的,但这种不幸更多是属于我们这些爱他文字的读者的。而对他本人来说,他这辈子活的挺值当,至少,他竟然找到那个被他所深爱、也最能懂他的姑娘,并且得到了她的赞许。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这个世界上能懂你的人本就不会多,若她又恰恰是你所爱的那个人,那你还有什么要苛求的呢?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有了你,我就敢。--王小波

一个浪漫的骑士,一个行吟的诗人、一个自由的思想者——我若能得我所心爱之人这样的评价,我愿意立刻赴死,活多少年我都不觉得亏。

而王小波不仅得到了爱人的这个评价。还留下了他的作品,让我们这些后来的读者叹服。

所以,遗憾只是我们的,这辈子,他活的太值了。

现在是2022年。

对于王小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死后争论越来越多。他和李银河一起搞性学研究、主张正视同性恋的存在和其权益,同时又以戏谑的笔法去调侃、结构那些曾经貌似严肃的规则,这貌似是个典型新自由主义者的思路。

但同时,王小波又激烈的反对“文化相对主义”、“功能学派”以及西方当代左翼思想者搞出的很多新理念,直言这些思想就是他的噩梦。这种观念,若活在当下,又会被归到“保守主义”的阵营当中去。

但我觉得,若只以“主义”去划定王小波这样一个人,反倒是把他想浅薄了。

托尔斯泰在《复活》当中说:“人好比河流,所有河里的水都一样,到处的水都一样,可是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狭窄,有的地方宽阔;有的地方湍急,有的地方平缓;有的地方清澈,有的地方浑浊;有的地方清凉,有的地方温暖。人也是这样。每一个人都具有各种各样的本性的胚芽,有的时候表现出这样一种本性,有时候表现出那样一种本性,有时变得面目全非,其实还是原来那个人。”

我觉得这段话,其实也点明了一个好的知识分子和他主张之间的关系——一个合格而真诚的知识分子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能像河流一样,在不同的情境下,提出有不同的主张,写出不同的文字。

碰上疯狂而荒诞的年头,他就幽默而戏谑。

遇见美好、纯真的爱情,他就真诚而浪漫。

当万马齐喑、众人唯诺时,他就应勇敢而激烈的自由;

当万众狂热,激进的嘶吼响彻舆论场,他就该谨慎而理性的保守。

“我,愿意是急流,山里的小河,在岩石上经过。”

是的,王小波就是那急流,他时而平缓、时而激越、时而炽热、时而冷冽。智者若水,他对每一个他所遭遇的思想、时代,都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与判断。所以在他去世后,用一种主义去试图框定他的思想,再用这种总结猜测他在今时今日会怎么想、怎么写,注定是徒劳的。一个好的自由知识分子的可贵之处,恰恰就在于就在于他能像英美法系中的那些大法官们一样,基于自己的知识和和理性,对不同的事物给出恰当的自由心证。

所以,我们永远不知道,王小波若能活到七十岁,对今天的很多人、很多事,他究竟会怎么想,怎么说。

这个人走了,佳人难再得。

但是,那些喜欢他文字,透过他的文字与他神交已久的人们,我们可以拾起他猝然丢下的笔,写我们自己的文字,做我们自己的诗歌。

这算不上一种继承,只是我觉得,一个时代,在经历了若干波折甚至苦难之后,总该留下点对得起这些经历的东西。每个时代,好歹应该出一个对得起那段时光的王小波。

所以写吧,让我们不要忘记他的勇敢、他的真诚、他的达观、还有他的幽默。

浪漫的骑士,

行吟的诗人,

自由的思想者。

——真希望,在我撂下笔的若干年后,也有一个人在想起我的文字时,会这样说。

我不相信世界就是这样的,

在明知道有的时候必须低头,有的人必将失去,有的东西命中注定不能长久的时候,

我依然要说:

在第一千个选择之外,还有第一千零一个可能。

有一扇窗等着我打开,

然后,

有光,会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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